最高人民法院奇虎诉腾讯案判决与中国法治：实事求是（4）
乍一看，这种标准似乎就是毫无标准。然而，普通法院（反垄断案件的一审法院）能够进行有意义的审查，驳回了下列并购决定：Airtours/First Choice（2002）（委员会的决定不可避免地基于“臆断”，没有“合理证据”，且并购可能导致共同的支配权力。欧盟委员会必须根据普通法院的规定进行法律测试）；Schneider/Legrand（2002）（欧盟委员会犯了“实质性‘错误、疏忽和前后不一致’”，使用交易数据时，没有对法国之外的市场进行逐一分析，并将其理论用于证明对法国产生的竞争性影响，却没有给被告机会来对此进行回应）；以及Tera Laval Sidel（2002）（欧盟委员会得出的结论“不正当竞争的大企业集团效应”并没有由“可信服的证据”支撑的“精确审查”，未能证明交易很可能导致或加强支配地位，并造成了“评估中的表达错误”）。144 就Tetra Laval/Sidel一案，欧盟委员会就普通法院的决定提出上诉，提交至欧盟法院（相当于欧盟的最高法院）称：普通法院忽视了欧盟委员会的审慎审查，而且，法院超越了自己的权限，把欧盟委员会认定的事实替换成自己的意见，并对举证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145 欧盟法院否决了欧盟委员会的论点，尤其认定普通法院必须审查所有证据（甚至包括经济方面的证据），以确定证据是否基于“事实上准确、可靠、一致”的基础，证据是否“含有所有分析复杂情境必须的信息，”以及证据是否“能够是将从中得出的结论具象化。”146
法院对欧盟委员会决定的审查反过来鼓励了欧盟委员会采取必要措施，以确保其决定符合经济方面的最高标准以及可管理性规定的发展。147 欧盟委员会发布新的并购指导意见，其中有更多对于竞争性危害的理论分析，例如，不同竞争危害需要的不同证据类型，雇佣有任期的首席经济学家来分析细致、量化的经济证据，形成工业单元以更好地理解特定市场中的条件，调查的时间期限延长，以及同行审议小组的构成（来自欧盟反垄断机构的有经验的官员），就执法机构的初步结论进行有效审查。148 因此，“大部分观察者认为，欧盟委员会目前的决定更多地是基于事实和经济理论，这是欧洲并购控制的积极发展。”149
2014QQ判决的彻底性和高质量的论证表明，中国法院可以发挥其欧洲同仁们在审议政府反垄断机构决定方面相类似的作用。这能够建立起良性反馈机制，法院对这些决定的审查不仅会促进法治观念的发展，还会鼓励当事人将执法机构的决定运用于反垄断民事诉讼中。150
第六部分
结论
法治是一个国家有效治理的重要方面，也是国家经济的重要方面，其关乎经济和社会公平。法治的最初发展促进了欧洲国家，例如，普鲁士（后德国）、英国和法国在行政管理和经济方面的快速发展。151 即使在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家，法治本身也需要不断地向前发展，包括在反垄断领域。152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对比不同案件，例如，中国法院2014QQ判决和美国加州法院In re Cipro一案，能让我们看到，法治在21世纪是如何在各个国家得到实施的。153
而且，从经济总量上看，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活跃于世界各个角落154，中国通过法治建设坚实的基础，法院体系的能力变得越来越重要155，不仅有利于中国的持续发展和改革156，也有利于全世界的发展。中国已经承认了法治对于进一步的改革和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并将2020年作为法治建设的重要节点。157 从这一意义上来看，反垄断法颇有价值，不仅仅因为其要求建设本文中所讨论的法治158，更因为运作良好的反垄断法体系，将成为市场改革的重要开拓者，注意到中国政府于2016年6月发布了《国务院关于在市场体系建设中建立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意见》，为国内和国外企业公平市场准入和经济发展提供条件。159
2014QQ判决是中国向法治迈进的重要标志，意味着中国不断发展专业的司法体系，来公平评估证据、完全运用经济原则和法律，并在有判例价值的案件中发展可管理性规则。最终，2014QQ判决是否会影响法治进程，取决于中国如何认识这一判决中的重要内容。无论判决结果是否具有争议，这一判决最终都会被证明是很重要的，不论是就其本身还是其作为反垄断法发展的催化剂而言，未来十年，国际上也许就会召开专业研讨会，讨论这一判决对中国反垄断法和中国法治的影响。
